秦昊:一起爬山吗?
说起近期住在热搜上的男人,秦昊必须拥有姓名。
因为网剧《隐秘的角落》(以下简称《隐秘》),因为张东升这个角色,秦昊有可能成为许多人本年度最大的心理阴影。
这段时间,他的秃头梗、爬山警告满天飞。老同学章子怡在微博推荐《隐秘》时,秦昊给她留言:好怀念上学时一起爬山的时光啊。章子怡回道:万幸,那时的你还没有秃顶。
昨晚《隐秘》大结局,秦昊专门做了一场直播,表示“最近好累哦,好多人都要约我去爬山。”还用力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对着镜头示意他没秃。
剧里,张东升的秃头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以至于他被广大网友亲切地称为“秃秃子”。前几天有朋友一边看剧一边发来消息:要被弹幕笑死了——秃秃子四杀零死零助攻。
这部剧让秦昊彻底火出圈了,但看过一些采访才知道,他差点错过张东升。
一开始,秦昊不想接这部戏。虽然团队是他之前合作过的《无证之罪》的班底,但他看过原著《坏小孩》,觉得小说里的张东升就是一个大坏蛋,人物相对扁平化,没什么可演的。
后来他接到“三爷”(监制韩三平)的电话,让他看看剧本,说要比原著丰富很多。秦昊应下,但因为当时马上要进组拍摄《锦绣南歌》,就一直没顾上回复。没想到《隐秘》导演辛爽、制片人卢静和选角导演李俊霆三个人,直接跑到横店来找他。他们的真诚打动了秦昊,和辛爽聊了三四个小时后,他发现这个年轻导演想法很多,且审美极高。
可秦昊仍有顾虑。“我有了女儿以后,就只接了一个反面角色,就是《妖猫传》里的陈云樵,拍完《妖猫传》以后,我就发誓再不接反面角色了。因为我要考虑到我女儿会不会看这部片子,孩子以后上学会不会怎么样啊,我想了很多。”
秦昊说,反面角色他演够了,不想再演了。
但《隐秘》团队仍在坚持,说他们所有人心目中的张东升就是秦昊,好多地方都是按照他写的,“昊哥,你一定要来”。最终,秦昊还是被这个热情有才华的年轻团队感动了,接下了《隐秘》这部剧。如今提起这件事,他感谢团队当初的坚持,让自己没有错失张东升,没有与一部好作品擦肩而过。
秦昊的表演也确实没让人失望。
小说里的张东升杀妻杀岳父岳母都只是为了钱,秦昊希望他饰演的张东升能更丰满、更多面,“就像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一样。”他的杀人动机一定要有说服力。
在秦昊的设想里,张东升就是一个人畜无害、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他是东北人,天蝎或者双鱼座,大学时跟徐静在一起,大学毕业之后为了爱情留在南方,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放弃掉一些好的工作机会,在这里成为一名奥数老师。
他没什么野心,只是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对数学很执迷,上课很认真,但学生们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儿。上课时学生都在下面说话,他不闻不问,只顾说自己的,学生们也完全不在意他,老师的存在感荡然无存。回到家里也一样,无论是妻子还是岳父岳母,都对他冷眼相待,完全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他的爱情没有经得起生活的考验,甚至遭遇了爱人的背叛。
杀人可能是他的一种反抗。但在生活中,这类问题屡见不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用这种过激的手段来解决。如何才能让观众相信张东升会做出这样的事?
秦昊认为,这个人性格上一定是有什么缺陷,才会导致最终的行为。他跟剧组人员一起讨论张东升可能会有的性格问题,有人提出,张东升骨子里也许有自卑的成分。因为自卑而敏感,因为敏感而更容易受刺激,从而产生自我保护行为,用一种极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好多人秃头不也很自卑吗,那他会不会是秃头呢?”秦昊提出这种想法后,导演决定试一下,找到特效团队。当时秦昊还在横店拍摄《锦绣南歌》,他们就跑到横店,在秦昊头上倒模做一个假头皮贴在他头上,再在上面植发,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剧里“秃秃子”的样子。
张东升上课叉腰那个动作也是秦昊专门设计的。“以前我们学校有个老师擦黑板就这样。还有个老师上课之前会把手表摘下来,怕粉笔灰落到手表上,(这些习惯动作)我都用到张东升身上。”
他们之前曾设定张东升是不能生育的,但最终剧里并没有明确展示这一点。“他妻子为什么要离婚?我们没有明确指出到底因为什么,都是需要一点点地通过这样的(细节)让观众去想象,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行?还是因为没法生育?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是留给观众的一个想象空间,通过表演多留下一点线索,让观众去想象。”
当张东升推完岳父岳母以后,他以为幸福已经得到手了,想要回归做好人了,却没想到杀人一幕早已经被三个孩子拍下来,最终导致一步错,步步错。
秦昊在表演时就跟辛爽说,如果张东升最后呈现出来的感觉是又可恨,又可怕,又可怜,又可悲,又可爱,这个角色才算塑造成功,那才是他真正要展现给观众的张东升。
直播时有人说,秦昊快要取代冯远征变成新的“童年阴影”了。秦昊听完打趣道,觉得自己有必要接一部偶像剧,扭转一下形象。
他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表达过自己的担心,害怕以后女儿米粒的学校不再让他去参加家长会。“为了他们的入学率,不让我出没在那边。”
但同时,现在的反馈也让秦昊对这一届观众肃然起敬。“我觉得这一届的观众审美品味真的很高。”
想想从前,他曾一度排斥网剧、电视剧、综艺节目,对这个行业,这个世界感到困惑,对大众审美深深怀疑。
表演对秦昊来说,一直都是信仰。
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北京人在纽约》,看到姜文,秦昊觉得这个演员跟别人不一样,被迷住了。一听姜文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就一心想考中戏。原本家里人已经帮他安排好去新西兰读书,没想到秦昊铁了心地要当演员。
家里人都觉得他疯了,但拧不过他,便随了他的愿。别说,秦昊还真就考上了。现在想想,他觉得自己运气是真好。因为同期来考的人要么是八年艺校毕业的,要么有过一定表演经验,他呢,一个普普通通的理科生,什么也不懂。
幸亏当时三试考即兴反应时跟他分到一组搭戏的人是袁泉。袁泉读的就是艺校,有表演经验,懂得扔包袱,也能接得住别人的包袱。两人表演抢包,袁泉站在那儿拿着包,秦昊过去抢完就要跑,被袁泉一把抓住,“你别跑,李老师找你呢。”秦昊反问:“什么李老师啊,她是你们的老师,她不是我妈!她天天就只管你们,她根本就不管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演完了一出情景剧,后来双双接到中戏录取通知书。
秦昊那一届被称为中戏96明星班。刘烨、章子怡、秦海璐、梅婷、曾黎、胡静都是他的同学,他和刘烨、党昊、牛青峰、赵会南被称为“东北五虎”。
刚入学那会儿,班主任常莉就对他们说,希望你们这四年好好在学校里面读书,但如果真的有特别好的机会比如像张艺谋、陈凯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这样的导演找你们出去拍戏,那可以去实践。
秦昊记住了。大学四年一直乖乖在校演话剧,其他同学都出去拍戏了,他也不羡慕。刚开学那会儿曾有副导演来班上给每个人拍照,推给各个剧组,拍到秦昊这儿被他拒绝,说你别拍我了,我真的不希望我的照片到处飞。
大学毕业后,秦昊接了三部戏,一部电视剧,两部电视电影。他当时给自己定的行价是一集5000块钱,电视电影因为是分成上下两集,他就跟对方说,那就是两集的钱,一万。对方说给不了你一万,只有五千。秦昊说,那就这样,我现在价钱就是一集五千,两集一万,你这个五千不是我的价值。这部戏我可以去,但五千钱我不要你的,因为我不是只值五千。
后来有一天他看到自己拍的电视剧,觉得演得什么东西。“我上中戏可不是为了拍这个,我当演员不是为了演这些东西。”那时候章子怡的《我的父亲母亲》和刘烨的《蓝宇》都出来了,秦昊认为这样的电影才是他要拍的,于是不再接戏,一直在家待着,等待好电影出现。
来找他的戏都被他一一拒绝,待到第三年时,基本没人再找他拍戏了。有一天,他又遇到那个副导演,对方说秦昊,我还记着你呢!你们班就你葛,我给你拍照,你还不让我给你拍,人家都让拍。
那时候秦昊一直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他的坚持等来了王小帅,也等来了娄烨。
王小帅的《青红》里,秦昊的戏份虽然不多,却贡献了一个名场面。
电影《青红》
电影当时在戛纳放映,每当演到秦昊跳舞的片段,观众席里都会传来口哨声和掌声。陈凯歌导演后来写了一篇影评,也提到这段舞蹈,说这片子很大一部分的成功就在于它唤起了西方人对猫王那个时代的回忆。
《青红》之后,秦昊又遇到了娄烨,两人先后合作四部电影:
《春风沉醉的夜晚》☟
《浮城谜事》☟
《推拿》☟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秦昊从此走上“文艺片男神”之路。
他说王小帅把自己带入电影行业,而娄烨真正让他成为一个电影演员。电影对他来说是至高无上的,他只想拍出牛逼的电影,也不在乎给多少钱。对他来说,别人评价他“秦昊演得牛逼”比赚到多少钱更重要。
“当我自己都觉得我真的是一个很牛逼的演员的时候,我发现世界又变了。我用一年用心血拍出来的东西,我把它看的真的很高很高,但是我发现国内没有人去在乎它,包括主流媒体也一样。”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去戛纳,他以为当天娱乐版块头条一定是他们去戛纳走红毯,结果一看,是一个女演员怀孕在街上被人偷拍。
这让秦昊感到混乱。
但真正崩溃的是后面。他当时推掉了一部电视剧的邀约,后来那部剧大获成功,里面所有演员都火了。秦昊本来觉得无所谓,结果有一个他很欣赏的导演在拍一电影时,最后选择了因为出演那部电视剧而火的人,而都没有选他去演,秦昊被打击到了。“我这个(电影)系统的人都用那些人不用我,这个是让我觉得崩溃的地方。”
他开始“破罐子破摔”,按照公司的意愿,拍剧,挣钱,看着口碑往下掉,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想要证明给别人看:我按你们说的做了,但是你看,不行吧。
最终,他和公司解约。后面又遇到伊能静,因为要成家,再次陷入纠结,因为好多地方都需要钱。有一部戏找到他,钱是给的真多,但剧本也是他目前为止看过最烂的剧本。
秦昊犹豫了,伊能静问他剧本怎么样,接不接?他说,那剧本太他妈烂了。伊能静说,有那么烂啊,你让我看看。
秦昊把剧本发给伊能静,发完以后伊能静对他说,“给多少钱也别接,这戏你要去演了我都会心疼,你这样一个演员竟然去演这么一个戏,为那么点儿钱,千万别觉得我们俩个在一起,就要去接这种烂戏。咱们现在生活过得也挺好,又不是顿顿燕窝鱼翅,天天吃路边摊,台北散散步,看看书,也过得很开心。我又不需要什么游艇、飞机,你干嘛要让自己不开心,那么累。”
这些话让秦昊很感动。
但有了女儿之后,他不再较劲了,不仅接拍电视剧、网剧,还开始出现在综艺节目上,过去所有与现实的对抗在孩子面前,在爱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是坚持做一个文艺片男演员重要,还是拍一个角色让观众喜欢重要?虽然很简单的事情,但对我那个阶段来说,确实是很拧巴、很纠结的。当你和解了以后,你会越来越放松,会发现以前不接受的网剧,接了它以后,之前得不到的电影机会反而过来了。”他说。
拍电视剧,上综艺,让秦昊至少不用再为经济来源而发愁,也他更有底气可以去挑好的电影剧本。
“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底气跟来找我的烂戏说NO,因为我要生活。当我在坚持只拍电影的时候,我就只能在来找我的一些烂片当中找一个最不烂的拍。但到今天,我可以很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再有一部电影可以用钱砸到我秦昊,如果我不喜欢的话。我终于可以只拍我想拍的电影,哪怕不给我钱都能拍,因为我养得起家,我拍剧的钱足够让他们活得非常好。”
同样,好剧本也给他带来了流量。
《从无证之罪》到《隐秘的角落》,让秦昊相信,坚持做内容的演员,永远没有吃不上饭的一天。
他说,你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你喜欢我的角色,对于我来说才是最大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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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故事信息及配图来源于《娱乐日爆社》《影人》《今晚九点见》《桃桃看电影》秦昊直播等访谈节目、豆瓣、新浪微博及网络。